作者 | 雷宇
编辑 | 张睿
家装行业又要被“颠覆”了？
最近，家装“新物种”业态装配式装修，备受资本青睐。据亿邦动力统计，近一个月来，至少有5家相关企业完成融资：秒象、品宅装饰科技、中寓装配、变形积木、应舍美居。近3年来，陆续有上百家装配式装修企业融资入场。商业聚光灯再次落到装修行业头上。
资本热捧背后，最大驱动力来自政策的扶持。
根据住房城乡建设部《“十三五”装配式建筑行动方案》，到2020年，全国装配式建筑占新建建筑比例要达15%以上。政策还规定，装配式装修可被计算进建筑装配率里。这直接为装配式装修带来新的发展机遇。
据了解，2020年全国新开工装配式建筑6.3亿平方米，较2019年增长50%，占新建建筑面积的比例约为20.5%；2020年全年装配化装修面积较2019年增长58.7%。
利好的政策优势，献殷勤的资本市场，面对眼前这一汪“蓝海”，品宅装饰科技的创始人向宠用“天时地利人和”六个字，向亿邦动力描述了他眼中的装配式装修行业。“这是一个先慢后快的行业，也是必然趋势和发展方向。”
中寓装配北京分公司总经理周玉冈则用“随时随地，随心安装”八个字，概括了他眼中装配式装修的独特优势。
01
像造车子一样装房子
2017年，住建部颁布《装配式混凝土建筑技术标准》和《装配式钢结构建筑技术标准》，为装配式装修下了明确定义：装配式装修，指采用干式工法，将工厂生产的内装部品在现场进行组合安装的一种装修方式。
何为“干式工法”？
以装修过程中最具代表性的刷墙工序为例，在传统装修过程中，墙面工作，分别要经过石膏腻子找平、砂浆找平、砂浆粘接等七八道工序才能完成，这些繁琐、复杂的工序有一个总称：湿作业。
与之相对的“干作业”，指的是在装配式装修过程中，采用锚栓、支托、结构粘胶等方式，基层调频龙骨，表层安装预制饰面板的新型作业方法。
如果说，传统装修工作是“捏橡皮泥”，成品效果好不好，全凭师傅一双手说了算。那么，装配式装修就是“搭积木”。相较重人力、重手艺的湿作业，其核心在于：标准化、预制化。
向宠在采访中表示，过去，传统装修行业的上游供应链，彼此之间相互独立，不成体系。叠加国内装修行业长期没有明确的体系框架和标准，导致上游工厂、品牌商各自为政，各有各的标准，不系统，不自洽。
在传统的“湿法”装修过程中，每个装修现场都堪称一个小型手工作坊，成品质量取决于水、电、木、瓦、油等每道工序中施工工人的手艺。耗时长、彼此割裂的施工环节和上游工厂、漫长的工序、货不对板的成品效果，不论是传统的施工队模式，还是前几年盛行的“互联网家装”概念，都未能改变“客户满意度低”的供需矛盾。这也导致大多数装修企业们处于“大行业，小企业”的困境中，走不出“快速扩张、快速阵亡”的恶性循环。在此背景下，“重工厂、轻现场”的装配式装修，让工厂成为质量把控的重要环节；机器化生产，避免了工人手艺对工程质量的直接影响。“装配式属于工厂流水线生产，不受天气，地点，时间，工人水平限制。”周玉冈表示。简而言之，装配式装修，就是把许多需要在现场作业的事放回到工厂，通过机器去完成；把大量需要人工和手艺完成的事儿，通过标准化和工业化去实现。让造房子像造车子一样简单直接。“它遵循一个基础的标准要求，使不同工厂生产的零部件，最终落在一个体系之上，形成一套系统。让装修变成了完全工业化的方式，对质量安全可控。”向宠说。从项目运作流程来看，装配式装修将设计方案和施工前置，可以做到与建筑方案同步设计、施工。从产品角度来看，装配式装修将传统八大装修模块拆分成多部品部件，彼此独立，同步生产、协调组合。从建造环节来看，装配式装修的部品生产、现场安装两部分，也可同步进行。由于干法施工不会产生二次加工，施工周期和成本相较过往，也被大幅缩减。据北京保障房中心的数据显示，一套50平米的公租房采用装配式装修，工期仅需6天，而传统装修工期则为30天，提速明显。周玉冈则举了一个实例：在上海AMANISALON改造项目中，做到了现场快速组装的同时，商场正常运转。“总面积600㎡左右，在仅仅使用2名工人的情况之下，7天便顺利完工。”装配式装修“可拆卸、可更换、可回收”的部件属性，令后期维修、升级成本大大降低，间接拉低了内装的综合成本。以品宅长期深耕的酒店改造项目为例，向宠直言，除了人力和时间成本上被大幅缩减，相较传统装修，装配式装修在材料节约上也“得天独厚”——至少可以节约30%。众所周知，建筑行业不管是主体还是内装，水泥用量都是最大的。每生产一吨水泥大概产生580公斤碳，这也是为什么装配式装修使用干法施工，少用水泥沙浆的原因。周玉冈感慨，传统装修行业就像一台停不下来的污染制造机，不断制造着甲醛、噪音、垃圾、粉尘…… “各种自然环境污染和公众健康问题，无一不与装修污染有直接关联。”可以说，干法施工的工艺，免去了涂料、溶剂、胶粘剂在家装过程中的使用，也从源头上缓解了甲醛、苯、DMF等有害化学物质的装修后遗症问题。装配式装修“干作业”的本质，在于装修与建筑本体分离。借由“安装”的形式镶嵌在套间内的装修工程，对原始建筑的破坏力低，改造成本也相应减少。周玉冈强调，传统装修的基础操作就是凿、敲、砸，这些动作在旧改中对于原建筑的结构稳固性方面存在重大隐患。周期长，污染大，对于运营方来说也是一个重大资金压力。“相比，装配式装修现场不需要任何开凿动作，只需将原设计好部品部件按照图纸现场拼装即可。”以品宅经手的，位于上海天津路上一栋1934年老建筑改造为例，老建筑固性差，经不起大敲大造；内部复杂的管线排布、构造关系和倾斜严重的地面，也严格限制了传统装修的能动性。与建筑本体分离的装配式装修，在此时派上了用场。原本预计上百天的施工周期，利用装配式装修，含拆除，60天便全部完成。“装配式装修重新定义了装修，本质上它是装修产业的变革，对产业链上诸多要素进行了重新组合，通过更集约化、标准化的工业化方式去实现装修。”向宠说。谈及装配式装修如何对产业链上诸多要素重新排列组合，向宠提到，数字化必不可少。有家装行业从业者对亿邦动力表示，家装和家居行业数字化技术应用落后，也是造成家装家居市场高度依赖人、规模不经济的原因之一。“要真正建立一个效率模型，根本还是要靠科技赋能，才能改变传统靠人的协作方式。”以装配式装修最常使用的BIM系统为例，前端VR——实现了“智能设计”，“解放”了设计师的双手；后端信息化系统——通过三维参数化、可视化、数据化，实现空间类型快速适配。1）通过对数据、设计资源的维护和标准化约束，达成数字化资源的集中管理；2）依托数据平台，基于BIM设计插件，快速设计，精准算量，助力生产提效；3）通过主数据打通，实现工程智能化交付，承接采购、支援施工等配套服务。4）智能测算，减少人为失误——设计方案落地的偏差、工艺损耗、人为测算误差等；5）作为监督力量，监测平台各环节的运作情况，及时核算、反馈、调整。从设计出图、报价算量、生产制造，到最终模拟施工，数字化解决方案的落地，解决了家装领域传统CAD二维设计的低效和不精准难题。周玉冈举例称，同等1000㎡公装空间，在深化图纸方面，数字化软件绘图只需2小时，传统方式则要耗时12小时，数字化技术为后续业务及工期节约了大量时间。对此，家装行业从业者总结道：“装修过程中变化多、工序复杂，普通二维图纸无法表达的每一标准层信息，在数字化系统里都能被识别、改进。”数字化的应用，让装配式装修工业化生产及安装成为可能。在采访过程中，向宠还提到，品宅内部使用的Pincloud云平台，正在通过“前中后端”接口数据的打通、连接与应用，满足客户“所见即所得”：1）前端面向市场，既有针对销售环节的销售工具，还有面向客户的展示和体验工具，其中包括在线的数字化展厅；2）中间端面向设计、采购、施工等环节，包括供应商管理及后续维护维修。其中，数据化采购供货环节，基于ERP的数据化收验货管理，可在现场手持移动端对材料进行收货、验货，以及免对账结算。数据化现场管理，不仅实现了图纸在线管理、手机端查找及变更记录，还可调用任一节点图，协助工程完工验收等。3）后端则打通了上游工厂及材料供应商。在这个闭环里，上游工厂能够迅速响应下游施工现场的需求，及时备货、调货。下游施工现场也可实时查看上游工厂、上游供应链企业的动态及数据，调整自身需求，匹配最佳效果。向宠强调：“对于装修行业来说，工程交付结果最重要。”数字化技术将传统封闭、过度依赖人力，无法预测、监督、检测、管理的漫长施工作业环节，自客户下单始起便规范化、系统性地管理起来。“数字化的装配式装修，在于从底层逻辑上，颠覆了传统非标的工作流程，是整个行业、产业的改造、变革。”向宠说。据了解，我国装配式装修行业正处于加速上升期，主要应用于酒店、公寓、公租房、保障房、办公场所等统一标准的场景。但随着“房住不炒”时代的来临，旧改、二手房、租赁等存量市场正在成为市场主流。关于未来发展着力点，向宠表示，品宅将围绕二手房市场，专注于房地产存量市场。“存量市场的整装装配式装修，市场潜力巨大。”周玉冈则表示，未来中寓将在产品技术研发、一站式云设计和智能智造上深耕。
“装配式装修理论上属于地产科技领域，但从实际的产业链流程来看，科技含量及创新性容易被高估。在行业专家看来，装配式并非由高科技支撑的产业，其科技含量、技术壁垒并没有那么高。所以，及时拥抱新技术，也是装配式装修企业的一个选择。”周玉冈说。装配式概念起源于东欧，最高水准应用在日本。我国装配式起步虽早，但发展缓慢，与日本的“100%装配率”差之千里。不过，随着装配式政策的推广，装配式装修已经成为家装领域的热词、资本的宠儿。看到装配式装修背后的巨大市场潜力后，不少企业纷纷试水。除大型地产开发商，如万科、融创等外，传统装修龙头企业金螳螂、广田集团、亚厦股份也先后布局装配式装修领域；相关部品部件供应商，如中寓、北新建材等，也正在着手探索装配式装修产业链。版图中的另外一块，就包括以品宅为代表的创新型装配式装修企业。与传统装修企业不同，装配式装修对工业化水平和供应链管控能力有要求，新材料、新产品、新技术、智能制造生产线、安装调度能力、数字化工具研发能力缺一不可。目前，从政府保障房到酒店，到医院学校，到连锁商业空间，再到商品住宅等等，都在落地装配式装修模式，这就要求涉猎企业有雄厚的资本加持、理念创新、技术积累。或许，以上这些“硬条件”能够解答，为何资本近来频频注资装配式装修企业。近期完成数千万元A轮融资，本轮领投方为五源资本。据了解，本轮融资主要用于软件底层技术研发、应用优化和用户拓展。秒象成立于2020年，是一家装配式装修数字化服务平台，致力于重构空间服务效率，主要面向家居、公装、地产等领域，提供在线设计、在线拆单、渲染出图、一键派工、项目管控、项目协同等场景解决方案及全流程SaaS软件服务，同时建立装配式装修用工服务平台，链接产业工人，向社会提供专业劳动力共享。近期完成数千万元A+轮融资，本轮由六脉资本领投，老股东云启资本跟投。这已是品宅半年内获得的第二轮融资。据了解，本轮融资后，品宅将加快供应链体系的完善。品宅成立于2015年，是一家专注于国内装配式内装行业的公司，面向租赁住房、商品住宅、连锁酒店、商业办公、个人家装提供工业化的装修解决方案。品宅搭建的装配式内装数字化云平台Pincloud，包含“装配式内装BIM设计云平台”、全时展示多渠道互动的“VR赋能平台”，以及上下游全流程精准对接的“工程交付运营平台”等，实现从客户营销、设计出图、预算报价、生产制造，到施工交付的综合运营管理。近期完成数千万美元B轮融资，投资方为Atypical Ventures奇创投。此前，公司已完成 4 轮融资，资本方包括纽信创投、逐鹿资本、以太资本和绿洲资本。本轮融资将主要用于新建工厂和产品研发。中寓装配成立于2018年，从事装配式内装部品部件的系统制造，旗下包括中寓装配、圣伯雅墙板。目前已研发装配式内装五大体系，即装配式顶面系统、装配式墙面系统、装配式地面系统、集成卫浴和集成厨房，其中超过百余种装配式饰面板及结构件，应用于公寓、酒店、商业空间、商品住宅等。近期完成过亿元B+轮融资，由GGV纪源资本领投，美团龙珠跟投，B轮融资总额超过2.5亿元。本轮融资将主要用于BIM智能化系统搭建与完善，同时加速自营工厂智能化及研发中心建设。变形积木成立于2018年，是一家以工业化装修为全产业链导向的服务型公司。今年9月，变形积木宣布与张家港达成总部项目战略合作，将投资10亿元用于建设智能制造工厂，进一步完善全国供应链体系。近期完成数千万元Pre-A轮投资，投资方为蓝驰创投。本轮融资将用于其第一代产品研发和场景落地验证、供应链和自有核心生产能力建设、市场布局、人才引进等方面。应舍美居成立于2019年，在产品端，应舍美居采用类似宜家模式，走“组件化” （penalized）、“平装化”（flate package），降低“建安“成本。据了解，目前国内市场上，应舍美居产品已经在文旅康养、公共空间，包括售楼中心和公共休息驿站等场景落地。不难发现，在产业互联的大背景下，大居住产业的标准化，似乎正在以装配式为主要路径，向上延伸至建筑施工，向下兼容了家装改造。虽然与传统装修，从底层工艺上就天差地别，但作为“新物种”的装配式装修，似乎正在家装行业里悄悄跑出加速度。“现在说装配式装修的时代已经到来，或许还早，但凭借该模式的优势，迟早会做成一个庞大的产业，进而替代一部分传统装修的业务。”有投资人如是说。